互联网数据造假盛行 浮夸风伤害创新经济

11月10日，王思聪的一句“蜻蜓 FM 老板应该坐牢”，再一次揭开了互联网数据造假的伤疤。

就在这一天，一直自视在移动音频领域行业中的“佼佼者”之一的蜻蜓FM，被媒体曝光通过使用“普罗米修斯”、“宙斯”两个造假代码，可以悄无声息地在用户手机中后台启动无窗口透明界面，并传给第三方数据统计公司，以此伪造DAU(日活跃用户数)、广告展示量和广告点击量。

近年来，在前所未有的创业大潮之下，创业者史无前例地成为整个社会关注的焦点，众多创业投资机构、孵化机构纷纷涌现，互联网领域的创业更是爆发出勃勃生机。

然而一切似乎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美好。“坦率讲，在这个行业中间有大量的泡沫。我们所碰到的情况，就是创业企业在点击率、在用户数转化率等数据方面全面造假，而且造假夸大已经成为中国互联网常态。”早前在一次论坛上，赛富亚洲投资基金首席合伙人阎焱就曾对互联网数据造假“痛心疾首”。

无独有偶，联想集团董事长兼CEO杨元庆在今年3月同样公开指出，IT产业与互联网产业存在很大诚信问题，出现严重的数据造假，甚至出现“税前营业额”这种奇怪的名词。

数据造假乱象

本应艰辛励志的创业故事开始变得浮躁起来，数据造假和各种谎言在互联网行业接连上演。

据时代周报记者了解，最早开始的是一些视屏、娱乐网站、旅游网站“流量作弊”—— 所谓“流量造假”，简单说来就是“网站的持有者花费资金雇佣他人，通过各种手段提升其网站的点击量等数据”。正是如此，2007年Alexa公司调整了全球排名的算法，大量中国网站的排名出现下滑。

而自2013年，中国进入互联网+时代后，不少创业者数据造假越发离谱，甚至比赛数据“放卫星”。

以游侠电动汽车为例，当时黄修源这位85后“电动汽车狂热者”，公开宣称其率领40余人的研发团队，用了482天时间，花了不到2000万人民币，就研发出一款可以媲美特斯拉的中国首款互联网纯电动超级跑车。

头顶无数光环的农贸B2B平台“一亩田”同样因为巨额交易数据而连遭质疑。在一篇《疑云重重的一亩田：一夜爆发背后有猫腻？》的文章中就公开地质疑一亩田交易数据存在造假行为。文中称，从网站“采购部分来看”，最近的数据里翻找多页后才能零星找到几个报价数据，而近期成交动态里的数据，仔细看的话也是有些诡异。比如“6小时前刘老板采购了999.999吨毛桃”、“9小时前老板采购了1073741.8235吨的洋葱”。

造假的行为其实远不止如此。

互联网资深观察者、创业思考沙龙创始人李东楼就曾明确地告诉记者，目前的“数据造假简直就成了‘明规则’”：首先，融资额至少夸大三倍。比如一家互联网公司获得300万美元的投资，一般对外宣布获得1000万美元的投资，至少夸大3倍多。因为媒体不会对融资额度、销售业绩进行核实，同时国家对创业企业的信息披露没有规定。

“其次，用户数、交易额统统造假。用户量是评价其价值的一个重要指标，也是用户试用其的一个重要参考。因此很多互联网公司大多采用刷用户量的行为来增加用户量。通过技术模拟用户在使用他们的软件，而实际根本没有这个用户。这种行为在业界有个专有名词，叫‘刷榜’。 ”李东楼说。

据上海一位从事互联网金融行业的知情人士对时代周报记者介绍，“一天一台机器造假上万的假数据是完全没有问题的，甚至客户要求刷多少他们就能刷多少”。

为什么作假？

在早期桌面互联网时代，作弊有非常重要的作用，访问量、流量排名对于投资人的估值是一个很重要的参考，所以一些专业的公司专门刷流量、刷排名帮助融资。

“互联网行业的浮夸风一直存在”，按照中国移动互联网产业联盟秘书长李易说法，其时“使用流量作弊的原因各不相同，有些是与利益、广告收入相关，有些则是因为需要亮眼的排行榜、行业排名，有的则需要较大的数据吸引投资者。”

“过去不是没有假话。融了8000万，夸大说上亿了，这个情况确实有。但是现在大规模地说假话，在我们投资人20年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见到。”在赛富亚洲投资基金首席合伙人阎焱眼里，愈演愈烈的数字造假令人触目惊心。

金沙江创投合伙人朱啸虎曾公开讲过这样一个案例：上海有一个企业，两个月就做了3000单，数字是很漂亮，但单价20块，发红包也是20块钱，订单几乎是免费的。“这种恶性补贴是没有价值的。”

那么，为什么会如此？

“编造融资金额，夸大用户数量，吹嘘用户活跃度……若对某些互联网企业造假的动机追究，无非是尽快高估值融到资金，以便能够助推项目加速快跑。”李东楼说。

“但是，双创环境下，越来越多的资本进入市场，我们不能排除个别胆大妄为者的项目，本身就抱着‘你想着你的投资利润，我只图耗光你的投资本金’的灰色心态。”李东楼指出。

换句话说，从O2O到智能硬件、从互联网金融到社交生活、电子商务等都成为创业热门行业，而大量VC、PE真金白银的投入刚好让一些人“野心飞扬”， 互联网的创业环境已然浮躁。

此外，一些企业采用“放卫星”的方式，试图在运营数据上力压竞争对手一筹。

值得一提的是，数据造假行为过低的曝光率也间接地纵容了那些“说谎者”。“按照我们平时的观察，90%的数据造假行为都会被人们忽视掉，而仅仅只有10%的企业或者创业者因为太过分而被曝光出来。”李东楼也指出。

“有一些企业比较低调，造假也没有太离谱，所以一般也并不会引起什么风波。但是，有一些企业却堂而皇之地拿着离谱的造假数据进行大肆宣传，到最后自己都信以为真，以至于穿着‘皇帝的新装’便上了头条，结果却被一些‘天真的小孩’道出了真相，成了裸奔。然而，即便是一些被曝光的企业，也容易被你们媒体写成竞争企业之间的互撕，进一步掩盖了数据造假的事实。”李东楼解释道。

呼唤阳光创业，第三方监管还是企业自律？

王思聪的一句“蜻蜓 FM 老板应该坐牢”，因为其本人的影响力，投资圈和技术圈掀起了一阵风浪。但这仍然掩盖不了目前整个互联网数据造假监管不力的真相。

“蜻蜓FM这次的数据造假事件，之所以让人感到特别痛心，更因为其造假手段十分罕见，利用技术在用户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启动窗口，隐蔽性和策略性极强，完全突破底线。”一位不愿具名的互联网电台从业人士告诉时代周报记者。

“而且，蜻蜓FM还将其伪造数据发送给第三方数据监测平台，这也将导致第三方平台的公信力大受影响。”上述人士告诉记者。“该事件也在提醒艾瑞、易观智库等第三方数据监测机构，对于近年来互联网不同领域的企业各项数据需要有一套更及时、更全面、更公正的评价标准。”

事实上，一旦创业项目造假形成气候，将会诱发诸多危害。一是可能诱使不明真相的投资者投资造假项目，从而演变成非法集资敛财的“温床”；二对务实的创业者不公平，导致实体经济创业项目投资的“失血”；三是产生项目造假的鲢鱼效应，动摇“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生态环境。

“创业圈的浮夸之风正在伤害那些真正专注产品、专注创新和脚踏实地的创业者们。因此，整个社会亟须加强监管，加强净化环境，保障互联网从业者回归阳光竞争。”中国移动互联网产业联盟秘书长李易说。

在李易看来，企业自律显然已经不大可能。“因为企业都是逐利的，KPI驱动的企业下属执行团队在操作过程中必然会出现更关注短期目标的短视行为。在缺乏有效监管的情况之下，上下合谋、跨部门协作或者互成默契进行数据的‘美化修饰’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就目前而言，首先是政府有关部门要组织专门力量，加大力度打击互联网创业项目造假，全面开展创业领域的打假，形成强大威胁力，扭转创业项目造假的不正之风。”李易说。

“其次，建立健全针对互联网创业的相应监管体系，及时制定与出台严惩互联网创业项目造假的法律法规，建立互联网创业的诚信环境，自上而下组成专业执法机构，从源头突出加强互联网创业的行为管理，消除互联网创业造假监管的‘空心区’，为互联网健康创业提供可靠的法律保障。”李易补充道。